科学与社会
新自由主义与科学之间的张力
王学谦蔡仲
(南京大学哲学系)
摘要:本文回溯性分析了*治介入与科学自主性之间的关系,将韦伯关于科学与*治之间的张力问题引入到当代视域之中。新自由主义作为当代美国的*治形态,赋予科学追求经济功效的义务,认为抽象的市场对科学知识具有最佳的导向功能,从而全面重构科学的发展模式。这契合了新时代的需求,展现了张力改变之后的合理性。但科学在面对外部压力与内在自主性的矛盾时,呈现相对化的立场,也面临着张力丧失的风险。韦伯所揭示的科学在时代中的外在使命与根本局限,为维护这种必要的张力提供了启示。
关键词:新自由主义,技性科学,张力
中图分类号:N01文献标识码:A
DOI:10./j.cnki.10-/g3..04.
一
前言
在马克斯?韦伯时代,普鲁士处于俾斯麦的治理下,高效的官僚组织渗透到科学管理体系之中,使得国家快速实现了工业化,但传统的科学精神亦受到相应的挑战。韦伯对科学问题的思考就是在这个背景下展开的。在“科学作为天职”的演讲中,他提出“科学①进步是理智化进程的一部分,而且是最重要的一部分”。[1]一方面,他坚持传统的科学自治精神;另一方面,他又直面专业化和官僚化对科学的影响。专业化和官僚化给工业时代的科学带来了机遇,也冲击了科学的自主性,引发了韦伯思考科学与*治之间的张力问题。
当代“技性科学”(Technoscience)概念的显现,新自由主义(Neoliberalism)思潮的蔓延,使得科学在*治的压力之下,经历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况:背负应用的语境、研究的商业化、市场的导向、创业创新的使命,科学无论是方法论层面还是制度层面上,都经历了巨大的转变,[2]形成了所谓科学的“跨时代断裂”(epochalbreak)命题。这一时代在给科学与社会带来空前的发展机会的同时,也极大地压缩了科学的自主性,从而对科学产生了某些负面影响。由于新自由主义对科学的介入,特别是在特朗普上台以后,科学家在*治的压力之下,从传统的气候变化、能源问题,再到现在的疫情等各领域,科学未能真正履行其“天职”。这表明了韦伯式科学与*治之间的张力也面临着新型的挑战。因此,本文以新自由主义介入科学领域为出发点,思考韦伯式张力在当下的呈现及其社会背景,并分析张力改变之后的合理性与隐含的危机。
二
新自由主义介入科学的理路分析
1.*治介入与科学自主性的转变
从韦伯时代的科学与普鲁士的官僚化管理体系,到大科学时代的科学与国家战略,都表明了科学与*治之间处在一种动态且稳定的张力之中,而维持这种张力,使得科学不被外部*治所掌控的根本在于科学的自主性。在现实的科学发展历程中,这种自主性并不意味着科学是一个独立于外部社会之外的“纯粹的共同体”,而是科学在获得外部*治经济等资源的同时,并不被外部力量所掌控,能捍卫自身的特殊性。在不同的历史时期,学者都有各自捍卫科学自主性的主张,韦伯在面对官僚化体制时主张“专业研究者尤其要彻底避免*治的评价”;[1]而默顿以一种近乎理想的方式制定了捍卫科学自主性的规范:普遍主义、公有性、无私利性以及有组织的怀疑态度;库恩改变了这种理想的状态,把外部的社会与历史维度纳入到对自主性的考量之中,将这种自主性从理论优位转向实践优位,强调科学共同体的自主性是根植于实践与历史中的;布尔迪厄以科学场的概念,承认了科学社会维度的同时,又表明了“科学场域服从于一种不同于*治场域的逻辑”。[3]这种相对的自主性体现在:一是在历史的斗争中形成的,从伽利略时代的“科学的数学化”到英国皇家学会以来就产生了一种不可逆的历史性,所以是自主的;二是这种科学的自主性通过教育已经根植于科学共同体之中,科学家只有受过多年的教育规训之后,才能在科学实践中掌握解题的能力。
然而,当今美国*治体制的特征是:企业拥有特权地位,这使得科学自主性被不断压缩,最终使得科学经历了“跨时代断裂”,科学事业向技性科学体制的转变(AlfredNordmann),科学不再